从‘王玉楼你个驴日的小贱畜’,到‘兄弟,拜托了’。
知名川蜀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了属于是。
水尊暮年,二次发育。
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
但其实,这件事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离谱。
其中的曲折,在玉阙仙尊和太和水尊这等层次的顶尖逐道者眼中,都是有定数的。
比如,玉阙仙尊想要推行的先扩容顶金,在扩容过程中实现整合的方案本身,其实是没啥大问题的。
所以,在水尊的判断体系下,它会相信玉阙仙尊关于毕方态度的推断——老毕登最后只能捏鼻子认。
让水尊做代价已经很难了,折腾了这么久,水尊都没开战。
这就算了,磨磨唧唧也正常,毕竟这可能是终局之战的序幕,水尊还是被霸王硬上弓的,想拖延大家都理解。
但它反而把开战计划定明白了——开战即战败。
整合大天地的愿景,不是那种画个饼不实施的屁话。
在真实的对抗压力下,这玩意是必须做到的,对毕方而言如此,对其他顶金而言也如此。
可让一个水尊做代价已经如此难,其他人又如何?
玉阙仙尊无非是准备带头要价值,顺应的是必然的趋势和最普遍的人心,毕方还能亲手阻挠自己整合大天地的尝试,亲手扼杀潜在筹码和代价转移承担者的必要诉求吗?
看似可以,实则,不可以。
但从这个角度看,水尊好像又不需要和玉阙仙尊说什么‘兄弟拜托了’——它完全可以顺着玉阙仙尊的思路自己操盘嘛。
这个维度,其实是正确的,至少在筑基及以下的对抗中是正确的。
尽力多吃多占,赢麻了以后转移阵地,换个地方继续修行,对于底层修士而言,这个思路极好。
可如果水尊幻想在顶级金丹们的对抗中,自己依然可以搞清一色,不给其他人喝汤......
“驴日的小贱畜!”
想到这里,太和水又骂了玉阙仙尊一句。
玉阙仙尊为了不给水尊犯傻的机会,在布局上做的确实细致。
隐正、簸箩和滴水,猜不到是谁在背后搞伪造版五域同天集、五域同天书。
但通过王玉楼漏出来的吉光片羽,水尊已经看到了背后的部分脉络。
玉阙仙尊给他的条件其实是四个,金谷园扩容进顶金、拖延开战时间、重塑大天地棋局、构建新的以水尊、仙盟势力和玉阙仙尊势力为核心的‘新五域同天集’。
势力发展上的利益,个体根本生存上的利益,未来变化上限的利益,提高获取变化能力增加盟友力量的利益,多维度把水尊给绑了起来。
这怎么不是一种龟甲缚呢?
不然,水尊也不会‘拜托了,兄弟’。
先搞定蓝禁龙神,撬动无天教、仙祖,而后以仙祖和水尊本身所面对的局势、大天地内的局势、终极之战对抗的局势、毕方主动求战的局势为支点,撬动大天地内的顶金扩容。
就算是以水尊的视野和经验来看,也没什么比玉阙仙尊更好的思路了。
即便把‘玉阙仙尊在大天地外’这一特殊优势摘出来,换一个人操盘,也很难打出比玉阙仙尊更细致的操作。
想到这里,水尊终究是放下了心中的贪婪,不再去想抄袭玉阙仙尊思路之事。
小王干的确实不错,得笼络,至少这一回合内,得笼络。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在养虎为患的角度上,水尊这么做当然不是太对的。
但.....王玉阙可不是什么虎,玉阙仙尊比虎厉害太多了。
另一方面,水尊的‘患’,也是多维度的......
他所面对的事情,太多太多都比玉阙仙尊威胁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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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水在洞天内为局势的变化而沉思,红鲤则在东极宗内找起了复刻版五域同天书。
仙尊亲自交办,东极宗‘邪书整治运动’已经开始,红鲤准备大查特查一番。
“师尊,咱们直接去查那些真人的洞府吗?”
红鲤的弟子,滴水洞宫氏的族长宫因吉满脸发苦的问道。
他当然知道东极宗内有两个派系,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直接被师尊点做了马前卒。
玉阙派......这么说吧,从金丹仙尊们视角看,好像玉阙派就是一堆修为不高的臭鱼烂虾。
但在寻常修士的角度,玉阙派.......是曾经主持仙盟变法的大天地有史以来第一天骄玉阙仙尊亲手拉起来的派系,派系中的修士,来自仙盟七州,几多天骄和非凡之俊杰。
这样的派系,就算滴水要‘在艰难的局势下刻意保持和玉阙仙尊的部分切割姿态’,从而产生事实上的‘玉阙派吃亏就闭一只眼、滴水派吃亏就睁一只眼’之局面,依然能打的滴水派在东极宗内跳脚哭。
玉大将崔白毫、玉大将何颂玉、玉大将方心虔......这些,都是一等一的人杰......
“怎么,你有意见?”红鲤不满的凝视着这名宫氏的当代族长。
她当然不满,你们宫家多少年来都是靠着我发展的,现在我需要你拼命,你缩脖子算什么?
“师尊,当然没有,就是怕让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见了,宗门内会物议纷纷。”
宫因吉终究是低下了头,它没得选。
滴水仙尊需要‘展示姿态’,红鲤就要冲锋。
红鲤带头冲锋,东极宗内的所有人都要受折磨,被内斗折磨的欲仙欲死那种。
站在滴水的角度,这都是为了保证自身生存的基本行为,已经很温柔了——不然,怎么做姿态?
真就硬抗,赌作为金丹仙尊的王玉阙可以和一千多年前一样有一颗深深爱护她、眼中只有她的心吗?
滴水自己都不信,她甚至不认为当初的玉阙仙尊真的有那么重视她。
怀疑是相互的,牛魔告诉玉阙仙尊的谣言,滴水其实也能有所耳闻。
当水尊开始调查玉阙仙尊的出身后,午夜梦回,滴水、白鲤、白小鱼,也会陷入思考——自己当初,是不是很早就被王玉楼看出了真身呢?
所以,一切都是表演,王玉楼利用了他能利用的一切,然后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这些怀疑就像一种无法摆脱的毒药,那种单纯的感情,对于金丹们而言都不存在。
所以,你不能说滴水‘展露和玉阙仙尊利益不是太一致的姿态’就等于滴水是个‘负心女人’——人家还帮玉阙仙尊的一票道侣、手下开紫府了呢。
算不清的。
“物议纷纷就物议纷纷吧,你有所不知,五域同天集之事,乃是大天地内当今第二要紧的事情。
开战当然是第一位的,但找出宗门内暗藏伪造版五域同天书的人,同样重要。
毕竟,战争是仙盟的战争,是湖州为主的战争,而宗门内的治理,是和我们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
红鲤的水平可能不高,但她毕竟跟着滴水混了许久,自然明白姐姐的幽微想法。
做出姿态,找一个借口打压打压那些玉阙派。
这样,红鲤未来也好‘名正言顺’的成为东极宗的第三位金丹。
所以说,红鲤才冲的如此积极。
放下感情的维度,在真实的利益维度上,红鲤反而接近了正确。
“明白了,若是那些真人的洞府查过一遍,依然找不出来怎么办?”宫因吉继续请求指导。
其实,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只搜查洞府,不查储物法宝、不查道体内藏的法宝,是决计查不出来伪造的五域同天书的。
正是因为这一矛盾显而易见,所以宫因吉才需要红鲤的明确答复。
红鲤目光一闪,从储物法宝中拿出四卷伪造版五域同天书,递给宫因吉,道。
“你让手下人好好看看此‘邪书’的模样,然后用心去查,肯定能查出来的。”
内斗,彻底升级,下一步说不定就是撕破脸!
宫因吉跪在地上,这名侍奉红鲤真人几千年的修仙家族之成员,将头低下,高举着手接过了真人赐给他的‘邪书样板’。
而后,便静悄悄的施礼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修仙界的法度,仙盟的法度,东极宗的法度......法度不严苛,但到处都是。
所有真人都‘不绝对干净’,因此,当一名金丹仙尊,有决心‘发现’某些人身上的问题时,那被选定的人,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而宫因吉更是从红鲤的暗示中,看到了滴水仙尊的决心。
它的理解,没有滴水的高度,也不懂红鲤对证道金丹的渴望。
宫因吉想的是,在大天地内已经经过了一轮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对内开刀、刮骨剃肉’,剪除九成练气、洞法、明道、化神境修士后,东极宗内的滴水仙尊,要对宗门中那些数量庞大的玉阙派散仙开刀了。
这里的散仙,就是紫府真人——宫因吉生在新时代,不知道曾经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那些‘对内开刀、刮骨剃肉’时代之前的境界概念,已经被时间渐渐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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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极宗不是个小宗门,玉阙仙尊留下的遗产其实很多,有一部分是‘无形资产’。
这些无形资产中,就有‘扩张空间’这一特殊的资产。
依托于仙盟-四海盟前线的特殊环境,和玉阙仙尊设计的‘七一四盛仙山前线体系’,东极宗这些年发展的相当繁盛。
简单理解的话,可以理解为类似于天蛇谷的模样——东极宗的规模和繁盛,在盛仙州内也是有一号的。
那些玉大将们,那些玉阙仙尊的道侣们,有二十多人在东极宗的发展过程中成为了紫府。
连带玉阙仙尊在东极宗建立之初拉来的金山、空空、李海阔、顾启元等人,宗门内属于玉阙派的散仙,足足有三十多人。
相比之下,滴水派也就二十多人罢了。
在东极宗建立之初时,玉阙派的基本盘质量相对较高。
而玉阙仙尊离开大天地之初,很长一段时间内,滴水都把水端的很平。
于是,便有了如此的局面。
东极宗的繁盛,很大一部分,就是跟着玉阙仙尊变法的实干派玉阙宫修士们造就的。
但当滴水仙尊的目光凝视在这些越发庞大、野心也越发难以控制、还不是自己绝对嫡系的宗门散仙上后,情况就变了。
........
“敢问空空真人可在府中,因吉奉师尊之命,承仙尊法旨,来此清查东极宗内‘邪书流散’之情况。”
宫因吉带着几名化神境(掌握神通的资深筑基)修士,站在空空真人道场所属的堡垒之外,进行着拜谒之试探。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沉凝而幽深,已经是有了必死的决心。
相比之下,那些被他薅来的东极宗执法堂修士们,就显得格外......忐忑了。
空空真人,前红灯照附庸宗门妙峰山之创始人,莽象仙尊挚友,资深散仙,修为......开紫府六千年有余。
开紫府六千年......然后还证不了金丹,还必须给别人做牛做马,一点大的捅蘸价值都没有,如今还在金丹仙尊大手挥动下,被小登闯上了门——大天地是这样的,从来都是这么离谱。
因此,真不能用‘大天地的紫府、金丹’也就数量上比四灵界多些,去论证四灵界未来未尝不可与大天地碰一碰,去论证玉阙仙尊完全可以不管大天地得局势只需要安心在四灵界种地就行。
真不一样,大天地的强度极高,在高强度环境中修行起来的存在,都是天赋极佳的。
四灵界就是能在玉阙仙尊的大手下,用速成鸡培养法培养一堆金丹、紫府,也难以和大天地的积累相媲美。
“我家师尊已经离开远游了,因吉道友,您请进来吧。”
空空真人离开大天地前,最后转正的记名弟子打开了道场的法阵,将宫因吉连带执法堂修士们迎了进来。
“不对吧,宗门法度明文规定,每一位散仙都有守土之责。
我记得空空真人,还有十几年才结束这轮阵法值守。
如今忽然远游......已经和滴水仙尊禀明过了吗?”
堡垒群大阵之内,宫因吉环视空空真人所属堡垒之上的空荡样子,心中感觉有些不对。
面对宫因吉审视的目光,空空真人的弟子淡定回答道。
“是,师尊的阵法值守还没结束,不过师尊去哪了,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吉师兄,您也明白,我们做弟子的,只有听命的份,没有问的资格啊。”
宫因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总感觉这贱人在内涵自己。
“好,我之后会向执法堂执法真人禀明,不过,邪书清查的工作我们总能做吧。
有妖人、坏蛋、邪魔、阴谋家......在大天地内.....
因此,滴水仙尊法旨,必须一个个堡垒全面清查!”
“当然,仙尊的法旨我们肯定支持,因吉师兄请便,几位执法堂的师弟也可随意探查。”
不到半刻钟,宫因吉就重新飞到了空空真人的弟子身前,他有些惶然和震怒的问道。
“这个堡垒中的修士都去哪了,为什么只有一堆练气(前引气境)、洞法境(前练气境)修士?”
那弟子此时也知道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师尊跑路,带走了一堆人。
而后,宗门就很快上门调查,现在却只有自己在这里顶着......
一面,是滴水仙尊的人,一面,是自己的师尊。
师尊背叛了宗门,而自己已经被放弃了吗?
它没敢深想,只勉力解释道。
“因吉师兄,您也知道,我师尊修的是洞天法,他的洞天可以携带许多人。”
“你的意思是,空空真人带着这个堡垒内的所有明道、化神境修士一起远游了?”
宫因吉总感觉自己查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他甚至开始思量,是不是滴水仙尊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才会让红鲤真人如此大张旗鼓的调查。
玉阙派内,已经发生了某些巨大的变化?
“说不准,我什么也不知道,师尊离开前才将我从记名弟子专为正式弟子.......”
宫因吉狠狠地刮了此人一眼,抬手就是一道传音令符,向红鲤真人禀报起了此地的诡异。
见那空空真人的便宜弟子被自己抬手的动作吓得快要跳了起来,宫因吉思量着,他大概率就是个弃子。
于是,便看向几名跟着自己一起来查邪书的执法堂修士,冷冷道。
“去下一个点,白毫真人的堡垒!”
滴水仙尊的大调查,显然查出了了不得的局面。
崔白毫,跑路。
方心虔,跑路。
余红豆,跑路。
寒松真人,跑路。
......
顾启元,跑路。
东极宗内的玉阙派真人,一半都跑路了!
剩下的,要么是天赋向来寻常的团结型道侣——那些吃‘小周特供无脑爱心低保’开紫府的。
要么,就是天赋一般但忠诚可嘉的玉大将们,甚至白露反而都留下了。
面对如此结果,红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家姐姐汇报。
姐姐,咱们欺负姐夫的人,巴掌还没扇下去,人已经跑了大半了.......
剩下的,要么蠢,要么唐,都是歪瓜裂枣......
这算什么事啊!
修行修行,修行的路上,遇到什么事情都正常!
她懊恼的握紧了拳,也算勉强调整了一番心神,对宫因吉道。
“去把白露、映曦两位真人请来。”
宫因吉迷茫的抬起头,问道。
“师尊,哪种请来?”
他还寻思自家师尊疯了,让自己这个化身对散仙出手,押着散仙过来呢。
“蠢货,有礼数的那种。
拿出对我,不,拿出对你爹娘......
不对,总之,你就拿出对滴水仙尊的敬意,把这两位请到此地来!”
你早说就是了,还得让我猜,我还以为我要拼命送一波给你做开斗的由头呢......
“尊命,师尊。”
白露当初的安排,此刻就有了意义。
论天赋,她和映曦,真就是那种......怎么说呢,首先,她们的天赋绝对不算低。
但是吧,在大天地的紫府真人、散仙层次内,她们的天赋,就不是那么够看了。
就算当初映曦吃了全族精华炼制的‘血髓宝还丹’,增加了自身的天赋,但实际上,她的天赋依然没高到哪里去。
出身,和早期经历,所塑造出来的行为、性格、习惯,是真的能影响一个修行者的一生的。
那些实力高强、境界非凡的存在,才能实现超越自我,舍弃弱小的自我,走向更强大的自我——玉阙仙尊在这个过程中都没少挣扎。
但是吧,虽然白露和映曦天赋不行,可她们俩,一个是玉阙门下第一走狗,一个是玉阙仙尊的青梅竹马。
只要她们俩还留在东极宗,滴水无论想对玉阙派做什么,都绕不开她们。
动谁,都意味着和玉阙仙尊直接翻脸。
所以说,小白小白,玉阙仙尊对小白的恩赏,确实没有白费。
可以说小白仗着仙尊门下第一人身份、仗着自身‘释经权’压制仙尊道侣的行为,不是太......痛快、干净、漂亮、单纯、善良。
但‘痛快、干净、漂亮、单纯、善良’本身也不是修行者们所追求的东西啊......小白,总归是很得力的,为仙尊献了一波堪称鹤立鸡群的忠。
.......
很快,宫因吉就请来了白露、周映曦二人。
其实,在宫因吉带队乱闯的时候,白露和映曦就知道宗门内局势有变。
但在红鲤面前,两人还是很体面的保持了基本的礼节——内斗的精髓在于斗而不破。
“我也不问了,姐姐让我查邪书,可查出这么个结果.......
你们与我一起,直接到滴水天内见姐姐就是。”
红鲤是真的头疼。
东极宗内的真人跑了三分之一,太离谱了。
问题是,这件事自己居然才知道。
她只祈祷,自家的姐姐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让自己查案,就是为了将这个盖子揭开。
如果滴水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那麻烦,可就大了。
面对红鲤的邀请,映曦向前半步,想要说些什么。
但白露早就看出了映曦‘无脑美人’的本质,她抬手拦住了周映曦,昂首挺胸道。
“自当奉陪!”
红鲤的头,更疼了。
大天地内即将大战,东极宗中局势悄然骤变,邪书四起藏着巨大阴谋......
自己证金丹的关口,好像赶上了一堆麻烦事。
可没有时代的机遇,证金丹又完全不可能。
难难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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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仙台上,白鲤正和月华侧头交流湖州即将开战的事情。
水尊被大天地内的顶级金丹们按头羞辱,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仙盟成为无极争无极对抗的过河卒,已经彻底无法更改。
苍山不吃亏,罗刹、青蕊也不吃亏,让湖州打一打,好像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所以,群仙台上的金丹仙尊们,其实态度相当龟。
没办法,那是能让水尊屈辱低头的压力。
水尊的惨状,不是水尊无能,而是他面对的局面太恐怖。
水尊如此,其他人又怎么敢乱跳呢?
‘什么湖州大战,我看就是仙盟全力之战。
七州已经征召了许多修士到前线,仙盟和四海盟的边界也安静了许多。
这种时候,我们当直接按顶级势力大战来筹备才是。’滴水同月华道。
她其实也是试图通过交流,确认自己的思路。
没人能交心、交底,但交流本身,还是能碰撞出些许价值的。
‘是了,得按大战准备。’月华的兴致,不高。
能高吗?
她隐晦的看了眼白须将军,白须将军只麻木的缩在人群中,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曾经,群仙台上,惊澜、玉阙、月华、白须,四个天外天内鬼齐聚,堪称群贤毕至。
那时候,四个人稍稍串联串联,就能影响仙盟的决策。
可后来......
玉阙忽然得了健忘症,都不知道天外天全名叫什么了。
惊澜被水尊派到大天地外,死在了玉阙仙尊之手。
群仙台上,就剩下月华和白须潜伏。
而今大战将起,月华的内心,相当麻。
她很想跑,非常想。
但她又舍不得。
相比之下,红鲤面对的局面,算个勾八啊......
证道金丹难?
成了金丹,更难!
不是谁,都是玉阙仙尊的。
很多人会误以为玉阙仙尊就是单纯的运气好,完全忽略了作为顶尖逐道者的玉阙仙尊,其特有的那种对变化的敏感,对斗争的把握,以及那总敢在关键时刻决然而动的勇气。
历史的转折、非凡的伟业、奇迹般的成就,永远是那些敢于全力投入,敢于孤注一掷的存在创造的。
玉阙仙尊可不是什么路边一条,而是大天地有史以来的最速金丹,是传奇中的传奇。
运气?
多少次,多少次,玉阙仙尊都是在全力以赴后,才勉强得到了强运的眷顾。
‘月华道友,你也不必担心,其实完全可以考虑我们第四派。
大战将起,水尊低头被迫冲锋一事,其实很有代表性。
你也是经历过多次混乱时代的,当熟悉这种情况。’滴水仙尊试图为第四派再拉拢一个成员。
既能给月华善缘,也能增强自身对第四派的影响力。
这当然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能不能成,反而无所谓。
逐道者,就是要在所有维度努力修行,从而实现那攀登的渴望。
‘熟悉......变化之下,新旧交替,旧的模式开始失效,新的模式会渐渐涌现。’月华心中微微颔首。
是了,自己如果要赌,不离开仙盟,眼下也到了需要彻底站队的时间点了。
再拖.......可能就来不及。
‘不过,我还是需要再考虑考虑,滴水道友你提醒的对,可青蕊仙尊那边,我也不好拒绝。’
月华宗位于梧南州,距离青蕊,更近。
这是个很现实的因素,绕不开。
两人不再言语,而是看向群仙台上的热闹处。
那里,水尊、苍山、青蕊、罗刹门下的群狗,正在撕咬仙盟的直属金丹们。
核心的目的,只有一个。
上去,做代价。
你们吃仙盟的资粮,就该为仙盟做贡献。
你们是仙盟直属的金丹,仙盟如今要开战,你们不冲谁冲?
在压制水尊上,苍山和青蕊罗刹是盟友,一起压制水尊。
但在开战的维度上,他们反而支持起水尊了。
金丹们的斗争总是具有复杂性。
滴水的思绪在飘散,她思量着自己近些年的安排,心中总感觉还是有些没底。
难难难,看不到前路,反而比红鲤那种能看到麻烦的难,更难上一层。
其实,这种站在金仙层次上的,对前路的无知,不是那种属于低能、弱者、小修的无知了,而是正在接近那属于顶尖逐道者的‘无知荒野’之境界。
可惜,大天地虽然是最鼎盛的修仙界,但所有强者都不怎么传法。
因此,没人告诉滴水,她其实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难。
能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才是从金仙走向超脱的开始。
玉阙仙尊属于错配,提前获得了超越修为的修行境界。
从天仙到金仙,是个体极限的实现,是相对实力的强大,是道法造化的非凡。
这是一种积累到绽放的过程,只是绽放需要契机,不同的人契机不同。
金仙不是具体的境界,而是相对的、模糊的、但又客观存在的,和寻常天仙截然不同的境界。
而从金仙走向顶级金丹,就需要那种行走于无知荒野上的警惕、敏锐、勇敢、智慧......等属于顶尖逐道者的、更高层次的修行理解了。
这个过程,和修行者在紫府——金丹阶段,从追求妙法到追求变化的转折,是适配的。
看清规则,利用规则,创造价值,成就紫府。
看清变化,利用变化,创造变化,用一切手段夺取更多变化,才能成就金丹。
从具体而微的、现实的、客观的价值,到抽象的、无法清晰定义的、但又绝对存在、不断发生变化的变化,就是修行者修行层次差异的不同。
无知荒野,对应的是金丹掌握变化、追求变化后,达到的对变化的接纳和真正理解之层次。
未来没有路,因为实力已经走到了属于个体的极限。
敌人不可控,因为所剩无几的对手们个个都恐怖的厉害。
抉择难两全,最极致的对抗和最残酷的撕咬里任何人都无法兼顾所有。
.......
坦然面对无知的荒野,用强大的实力与禀赋接纳一切,就能更进一步的成为顶级金丹了——听起来抽象,好像脱离了对具体妙法的追求。
但实际上,如果一个金仙,还幻想,自己能在无尽天骄之后,创造出一个前无古人的法门,帮自己成就独尊——这种人也无法成为金仙。
而小鱼,已经悄然达到了无知荒野境界的门槛,但她还对此一无所知。
或许,等她明知此境界本身就是关键的时候,她的修行速度,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吧。
忽然,正在默默观察‘四尊共建直属金丹’活动的白鲤,被红鲤的呼唤唤醒。
她眉头微皱,便分出一缕心力,回到了滴水天大殿内的本体上。
“小白,映曦,你们来了,坐。”
滴水笑着请两人入座,两人当然不会真坐。
手段该上得上,体面依然得有,两不耽误。
红鲤见到姐姐后,立刻将东极宗内的变化禀明,白鲤初听只感疑惑,而后表情又化作冰冷。
失控......
“他们都一起远游了......去了崇山十三洞还是牛魔会?”滴水凝视着白露与映曦。
她只希望这俩人体面些,不要玩小手段。
不体面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那种‘不体面就用金丹的实力让这俩紫府知道什么是体面’的想法,真就是一种幻想。
白露的判断,非常正确。
至少在当下这个阶段,滴水动谁,都不会动她俩。
“不,他们哪都没有去,东极宗的真人,当然只为东极宗效力。
前辈,您可以怀疑他们的实力,但不能怀疑他们的忠诚。”
白露的回答让滴水感到恶心。
忠诚谁?
你们的主人早跑了!
是本尊给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庇护!
然后呢,你们一个比一个忠,背着我搞那么大的动作,居然完全保密,一点风声都没泄露出来。
忠诚?
忠你.....!
寻常夫妻,为了碎银几两,说不定也得偶尔吵上几句,甚至都并非偶尔。
东极宗内的两位仙尊,滴水仙尊和玉阙仙尊,面对的是更深刻的利益碰撞、交缠。
玉阙仙尊离开大天地,太久了,他给滴水带来的压力,也太大了。
有情人?
是有情人,但也是盟友,更是逐道者!
“是,他们都忠,但防着我又是为了什么?”
滴水现在只能当自己‘料敌于先’的提前知道了那些玉阙派真人离开之事。
不然,那么多人悄悄跑了,而她因为修行完全没意识到——就太捞了。
“前辈,阁主将他们召集走了。
我们以为,阁主一切都和前辈商量过。
想来,其中是有了些误会?”
白露低着头,平静的回答道。
然而......
滴水感觉有那么一瞬,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似乎看到那个男人在笑,他从来都好像特别从容,从容的装沙比,从容的装有感情,从容的奔赴命运。
滴水似乎看到,他从容的笑着,对自己道——
娘子,抓到你了!
这一刻,滴水意识到,有些事,可能永远看不清、看不明白了。
她警惕他,他警惕她。
于是......
从此,再也回不到从前。
逐道者之间的感情,好像就是很容易凋零?
或许,当玉阙仙尊不断突破,不断超越自我,不断接近那属于永恒的道果时,很多事,就已经在变了吧。
此非意外,实乃......必然。
不是滴水造成了意外,也不是玉阙仙尊造成了意外,而是两个志在巅峰的逐道者,共同选择了这条路。
.........
“哈,原来如此。”滴水失神道。
如果金丹也会有遗憾,滴水不知道王玉阙遗憾与否。
她只清楚,在这一刻,自己是有些遗憾的。
就算是金丹,对于有些东西,只有当关键时刻发生时,才能明白自己的本心。
通向超脱的修行,伟力影响下的个体,两者结合下,就是会如此复杂。
白露抬起了头,看向滴水的眼神中,有些许的不解。
你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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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无极对无极的对抗,所有人都要面对。
“独尊者如果出现,大家一起完蛋。
“现在,仙盟需要你们,你们也是仙盟供养出来的。
“为什么不能勇敢些呢?
“你们是金丹仙尊,拿出仙盟金丹的担当来!”阳昭舵的阳昭仙尊厉声道。
他是苍山的盟友,‘小仙盟’阵营的核心成员。
而仙盟直属金丹长期盘踞群青仙城,小仙盟太希望将这些人推出去磨死了。
团建没有结束,水尊已经上线。
他将更多的心力放在群仙台上,同金谷园简单交流了解了一番众金丹向金谷园表达的‘实际态度’后,便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道。
“嗯,好了,阳昭,你们先别急,有些新变化发生。”
苍山当即看向水尊。
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水尊亲自开口,群仙台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而随着滴水将心力大部分调用到群仙台,滴水天大殿内也陷入了冷漠的寂静。
“什么变化?”
罗刹有些不满的问道。
它不希望水尊搞事,这种不私下商量,忽然开口的行为,打破了仙盟四尊之间的默契。
“哈哈哈,那些新五域同天书,诸位道友都看到了吧?”
水尊对老罗点了点头,直接谈起了正事。
“你说的是那些‘邪书’?”青蕊眯起眼睛问道。
群仙台上,滴水仙尊白小鱼的眼睛在青蕊和水尊身上转了一圈,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水尊——新五域同天书。
青蕊——邪书。
金丹们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新的、更为彻底的、可能很可怕的斗争,或许要从此开始了。
“是,那些啊,是咱们一个老熟人搞的。
他有一个想法,关于大天地整合,关于仙盟之战。
于是,就用新五域同天书试探了一番。”
水尊无视了那些震惊的表情,抬手点了群仙台器灵一下,器灵旋即就配合了起来。
一品仙器——大道之造化就在其中。
在器灵和水尊的配合下,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群仙台上。
玉阙仙尊抬起双臂,看了看自己的大道投影。
很一般,模糊的好像一团潦草的灵光,勉强有些人型。
但考虑到无尽虚空的距离阻隔,其实也能接受。
凑合用呗。
他放下双臂,抬起头,从容的笑着开口道。
“诸位,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说着,他目光游移,找起了亲爱的老婆。
被仙尊的目光锁定,滴水有些发懵,她喃喃问道。
“相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糟糕的问题!
上玉阙